互聯網創業公司做新能源汽車分時租賃，因為車輛、牌照資源都較難獲得，相比有國資背景和整車廠背景的企業，確實還存在太多風險。

《汽車商業評論》記者 涂彥平

　　3·15前夕，友友用車停運、用戶維權的事情成為汽車媒體關注點之一。作為一名汽車媒體記者，本人恰巧是友友用戶，因此意外卷入這場風波，親歷了友友用戶退款維權的過程。

　　2月27日，我下載了友友用車APP，注冊，并按照客服人員的指示，存入1000元押金。但審核通過之后，打開APP，發現友友分布在北京城區的幾個網點均沒有車輛，客服的解釋是車輛大多是長租，凌晨可能會有車輛。

　　▲2月27日，打開友友用車APP，發現友友分布在北京城區的幾個網點均沒有車輛。

　　但接下來的幾天，我打開APP都沒有找到車輛，并且APP也開始出現問題，大部分頁面加載不了。起初我沒有在意，直到3月10日，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了友友用車創始人李宇轉發的“友友用車停止運營公告”。

　　▲3月10日，友友用車在微信公眾號發布停止運營公告。

　　公告稱，由于之前簽署的投資款項未如期到位，管理層決定退回所有用戶賬戶存款，停止運營，線上APP、服務器及線下客服、車輛租賃業務均已停止服務，并表示希望大家對于跑路傳言不要信謠傳謠。

　　此時，我才發現網絡上已有不少友友用戶退款無門、創始人跑路等消息出現，沒有拿到退款的友友用戶建立QQ群、微信群等抱團維權。

　　3月11日，我以友友用戶的身份加入了一個“友友用戶維權”微信群，同時開始聯系友友用車的管理團隊采訪。

　　B輪投資沒有到位

　　3月12日，我首先聯系上原友友用車聯合創始人蔣擎。2016年6月，我和同事曾探訪友友用車位于朝陽十里堡的辦公室，采訪了蔣擎，他對分時租賃行業的市場狀況非常了解。但2016年年底，他從友友用車離職。

　　▲2016年6月，我和同事曾探訪友友用車位于朝陽十里堡的辦公室。

　　友友用車的前身是友友租車，2014年3月成立，最初是一家P2P模式的私家車共享平臺，在成立之初即獲得著名天使投資人王剛以及險峰華興的百萬級別天使輪融資，2015年又獲得A和A+輪兩輪融資。

　　2015年6月，友友租車開始由P2P模式轉向電動汽車分時租賃，并更名為友友用車。從立項到友友用車產品上線，團隊僅用了48天。

　　為什么轉型，蔣擎曾告訴《汽車商業評論》，P2P自駕租車共享模式在實際運營過程中存在三點問題：一是車輛供需不匹配，二是應該為租戶提供標準化服務，但車主方不夠專業，三是由于汽車盜搶抵押產業鏈的存在（之前只針對傳統汽車），平臺會丟車。

　　這些痛點一時難以解決，轉型電動車分時租賃至少可以通過智能化的運營系統避免這些痛點。蔣擎表示，友友做到了行業最優的效率和最好的系統。

　　他說，“友友的優勢是產品技術團隊可以在行業里打造出最優效率，出租率、營收水平包括成本都是行業最優。比如，單車成本幾乎可以持平。而算上營運成本的話，行業的一般水平均達不到單車持平。”

　　但因為還有人員、房租等其他開支，整個公司要掙錢暫時實現不了，所以還是需要靠外界融資。就目前分時租賃行業，他認為有國資和整車廠背景的企業更能活下去。

　　電動車分時租賃，還處于早期，運營的成本還是很重的。在行業這個階段，背后有資源的，比如說有整車廠資源的，或者有政府背景的去做比較好。他們是作為一個戰略部署，虧點錢也沒關系。

　　蔣擎表示，“等到以后行業發展起來了，大家有1萬輛2萬輛車的時候，效率就變得非常重要。最終還是看誰的效率最高。但現在初期，效率不是那么重要。首先得有資金輸送能力。”

　　他透露，友友在停運之前已經簽署投資協議，拿到一筆國資屬性企業的投資，原定今年春節期間錢就到賬。但誰也沒有料到，錢最后沒有到位。

　　汽車分時租賃行業的成長是比較慢的，即使國外比較成熟的可以作為樣本的car2go,也需要5-7年時間才可以收回成本，這是這個行業的一個問題。

　　用戶陸續收到退款

　　3月11日，加入“友友用戶維權”微信群之后，我親歷了友友退款的過程。

　　群里有人聯系上友友負責退款的工作人員，對方表示租客賬戶里的錢加上押金不到20萬元，是不會跑路的，但人數和余款需要核對，大概一個禮拜能到賬。

　　但有用戶質疑友友這樣處理有拖到3·15之后的嫌疑，并號召大家如果3·15前不退，就必須要繼續發帖讓話題火起來。

　　3月13日，維權群里傳來好消息，有少數人收到退款了，這讓大家看到了希望。有位用戶余額200元，當時參與了充返活動，贈予50元，租車用去50元，收到退款150元，即充返的部分不能退。對此，群里有人表示不滿。

　　我立刻以用戶的身份聯系上友友負責退款的工作人員，詢問退款情況，他說，正在整理退款名單，需要逐個核對，然后上報財務，所以最快2個工作日到款，最慢7個工作日。

　　對于用戶質疑的退款額度，他表示，是按實際交費減去使用額度的標準來退，如有違章，還會扣除違章部分的錢，贈送的部分不包括在內。

　　3月14日，群里更多人收到了退款，我也收到了1000元押金的退款。

　　對于友友的停運，不少用戶表示惋惜和不舍，甚至有用戶提出捐款讓友友復活。對于分時租賃行業，用戶還是看好的，有用戶說，“我們大家應該贊同這個分時租車模式，可不希望分時租車完蛋，我覺得這個制度很好。”

　　▲對于友友的停運，有用戶如此表達了惋惜與不舍。

　　不少同行也發文表示惋惜之情。綠狗租車的負責人范永耀也發朋友圈表示，“友友曾與Greengo綠狗租車有過合作，是一家重誠信有責任感的公司，很遺憾他們沒能堅持下來，共享汽車前景廣闊，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實力不過最好不要盲目進入。”

　　目前，共享經濟在出行領域呈現冰火兩重天態勢：摩拜、OFO等共享單車火得一塌糊涂，而比它出現更早的共享汽車卻始終不見起色。

　　但近兩年進入分時租賃領域的企業越來越多，有整車企業、新能源汽車運營企業、創業公司、租車公司、分時技術服務商等。據不完全統計，截止到2016年11月底，國內進入新能源汽車租賃的運營商已經超過100家。

　　從友友用車的遭遇中，可以看出，互聯網創業公司做新能源汽車分時租賃，因為車輛、牌照資源都較難獲得，相比有國資背景和整車廠背景的企業，確實還存在太多風險。

　　友友用車是汽車共享的探路者，雖然倒下，但對新用車模式的探索彌足珍貴。可以預判，在新能源汽車分時租賃領域，友友用車肯定不是倒下的最后一家。汽車共享創業不易，且行且珍惜。

　　一起努力才能把這扇門推開

　　3月13日，我聯系上友友用車聯合創始人李宇，她目前是公司主要負責人。

　　之前我們論壇請過她來參與研討，當時她推著嬰兒車來參會，所以我對她的敬業印象深刻。忙著善后工作的李宇抽出時間，我們聊了半個小時，這也是友友停止運營后她首次公開回應。

　　▲2015年，友友用車聯合創始人李宇作為嘉賓參加《汽車商業評論》主辦的第七屆中國汽車藍皮書論壇“汽車共享化:前景、模式和顛覆”分論壇。

　　我們的主要對話內容如下:

　　《汽車商業評論》:停運公告談到友友停運的原因是之前簽署的投資款項未如期到位，具體是什么情況？

　　李宇（友友用車聯合創始人）：友友前期A輪和A+輪融資大概拿到了1600萬美元。2016年敲定了B輪融資，超出之前所有的投資數額，但是春節之后，投資方也有自己的考慮，大家未來是不是能再一致，是否還愿意投入去催熟這個產業，可能都是一些問題，所以最終款項沒有到位。

　　友友2015年6月轉型新能源分時租賃之后，團隊人數、成本、營收等具體運營情況如何？

　　2015年6月轉型之后，確實團隊人數減少了。做汽油車共享的時候，開了差不多20個城市，有500多名員工。轉型之后其他19個城市關停，專注在北京發展，在北京有150-160人。車輛最多的時候，70多個網點，300多輛車。

　　但新能源汽車的共享的確還不是一個盈利的模式，因為本身新能源市場也不是很成熟，新能源車的續航也很低，充電設施也不完備，相當于運營成本較高，還要花很大力氣普及市場和教育用戶，這個過程一直是虧損狀態。

　　轉型之后我們一直在努力提升盈虧比，提高收入，降低成本。最好的月份，單車營收達到成本的90%。當時覺得差一點就盈虧平衡了，就可以大范圍去推了。

　　聽說一線城市停車位成本居高不下，平均每個停車位月成本超過800元，有的一看是租給共享汽車就坐地漲價，你們的停車位是怎么解決的？

　　運營過程中最貴的部分其實是車輛，因為沒有牌照，要去租賃公司租車。

　　然后是車輛的運營成本，因為我們是把車放到離用戶最近的地方，寫字樓門口、電梯口等，這些地方是沒有電樁的，白天用戶用完，車沒電了，晚上司機三班倒充完電再把車放到用戶身邊，運營費用比較高。

　　再其次，才是停車的費用。有些地方停車很貴，有的寫字樓停車位一個月1800元。同時，我們會用其他網點來平衡，有一些網點是跟其他合作方免費置換過來的。停車的成本基本上可以cover掉。

　　友友是怎么解決租賃牌照問題的？

　　政府直到現在幾乎沒有給創業公司發這樣的牌照。去年幾百家申報的企業只有5家中標，獲得牌照的標準有不少是傾向于大型國有企業的，例如過去幾年獲得過行業協會頒發的租賃優秀企業等。這類標準確實大部分剛開始創業的企業是很難達到的。

　　友友此前是0押金，在一個多月前要求需要充值1000元押金以上才能繼續用車，這一點如何解釋？

　　0押金本身就是友友開創的。當時是基于這樣的考慮：電動車是沒有二手交易市場的，盜搶抵押在中國成為一個產業鏈，但當時還沒有盯上電動車。0押金可以讓用戶很方便地把車開走。

　　2016年春節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所有的抵押公司開始收電動車，友友在一周之內丟了5輛車，其中3輛車都在抵押公司鎖著。當時我們馬上著手升級風控系統，但要重新做身份證驗證，開發工作量比較大，APP的更新要一個月時間，最簡單的方法，一天之內能夠實施的，就是調一下押金，使用戶犯錯誤的成本提高一點。

　　停運之后，目前善后工作的流程是怎么樣的？

　　公司確實在大規模裁員，但目前還有十幾個員工，BD、財務、法務等在正常上班，處理善后問題。決定關停北京業務的時候，我們盤算過賬上的資金，是要做到不欠錢，用戶的款項要退回去。現在跟用戶以及供應商等合作方都在進行退車退款等相關手續。

　　善后事情處理完畢，友友也會考慮新的方向和機會，包括會不會注銷公司，這些都得在善后流程進行完之后董事會再做決議。目前公司還在正常運作，只是把北京業務關停了。

　　用戶關心的退款問題，目前進展如何？

　　關停APP之前我們先跟供應商協調退車，那時大額充值的用戶已經退掉款項，90%用戶的款項已經退完了。還有大概2000名用戶還沒有退款，余款總計不到20萬元。用戶參與充值獎勵的部分是不退的，如果有違章，還要扣除違章費，這些都需要幾個部門去核對，目前在走流程。

　　友友雖然停運，但它對于汽車分時租賃的探索仍然非常值得尊敬。如果回過頭來總結，您認為友友是在哪個環節出現問題才導致目前的狀況？僅僅因為資金嗎？

　　我們公司沒有注銷，管理團隊還在，也在繼續尋找新的機會和方向。畢竟創業就是一個試錯的過程。我們一直致力于汽車共享，讓沒法買車的用戶能方便地用上車，在這條路上，我們試驗了P2P，試驗了分時租賃，未來管理層也可能會去探索新的方向。

　　至于是不是現在就失敗了，或者說總結經驗教訓，我覺得，首先，試錯的過程當中，團隊成長了，要說回過頭來做，會不會做得比現在更好，那肯定會，團隊有很大成長和收獲。要說失敗，沒有哪個創業者敢說自己一定成功，但現在來說我們的成功率比之前有所提高了，而且每天還在提高。

　　目前汽車共享這一業務是否還沒有到成熟的時機？

　　汽車共享是未來的一個方向，它需要很多企業、政府、主機廠、充電樁公司等一起努力去推，才能把這扇門推開，如果現在沒有人去推，這扇門一定開不了。

　　這個業務確實前期投入比較多，因為要從車輛運營、充電設施的完善到停車位的共享的上線，各個方面去努力。現在越來越多人加入進來，這是一個好事，大家一起推，門就開得快一點。

　　有整車廠背景的汽車分時租賃企業會活得比較好？

　　這個行業前期是需要大力投入，單純的創業企業來做的話，目前做分時租賃的沒有一家盈利的。但如果它是在一個產業鏈條上，有政府背景，或者整車廠背景，它會給上游帶來其他方面的商業價值。但如果是單單一個孤立的企業來做這個事情，因為虧損，沒有在戰略上幫助到別人，是不會長期拿資金來支持你的。

　　目前與友友用車同類業務的創業公司很多，請給這些同行說幾句話。

　　我覺得，目前同行走到這一步，大家都是先驅者，我當然希望隨著新能源產業的發展，隨著汽車續航的提高，能夠讓行業盡快進步，帶給用戶真正實惠的同時又能讓自己活下去。從用戶角度，對這種模式還是非常認可的，友友的NPS用戶推薦指數能達到77%，即100個人中有77個愿意推薦給他人使用。

　　（附：還沒有收到退款的友友用戶可以發送手機號、姓名、開戶行、賬號等信息至[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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